皇太後的千秋節, 相當低調。

皇太後的意思就是，德妃已經死了, 讓她最後一回, 給她最後的敬重。

都忍了半輩子了，終於忍出頭了，後面還有半輩子的順心如意。不必急在這一時。

皇太後拒絕了乾元帝大辦壽誕的提議, 免了王公誥命的朝拜。

著重提到，免除宗室誥命的朝拜。

好吃好喝幾輩子, 子子孫孫享受榮華，卻生出那麽些反賊。

更加惡毒的是，那些宗親子弟，竟然玷汙後宮。

若是宗親對她這個皇後, 有丁點敬重, 斷然不會發生這種齷齪。

不提國仇家恨, 只說她身為女子，再不想見到這試樣的人。

壽宴只邀請後宮中對皇太後恭敬友善的嬪妃：像是敏妃，馬尚香，再有幾位皇子公主們的母妃。

傅貴妃、賢妃、甄妃，這些人給皇太後添堵的後妃, 一概不請。

自古廢後有，還沒見過廢除皇太後。

這些嘉和帝當年故意扶持起來打壓她的愛妃, 她再不想姑息。

想巴結她出來透氣, 就甭想了。

有本事就繼續勾引太上皇, 狐假虎威。

沒本事, 就貓著憋著發黴吧。

至於那些皇子妃，愛來不來。

生日宴就設在慈寧宮，大魚大肉一概沒有，絲竹管樂也都免了。

皇太後的本意，就是跟合得來朋友聚一聚，品品茶、說說話，談談心。

舒舒服服的熱鬧一天。

當然，拜壽的禮儀十分隆重，由宮正司主持：三拜九叩，祝壽拜賀敬獻壽禮。

只是歡樂不出慈寧宮。

皇太後請了太上皇，也沒想他來，想著跟往年一樣，得一份賞賜也罷了。

從來不指望，也就不失望。

皇太後的人緣可是不錯。

壽禮很不少。

宮中娘娘的禮物，準備得特別有誠意。

敏妃、十五十六兩個皇子的母妃，三個公主的母妃，都是親自替皇太後刺繡，做衣衫鞋襪。

出人意料的是，嘉和帝也親自駕臨慈寧宮。

上皇開了庫房，給皇太後準備七十二件貴重玉器：玉山子、玉屏風，玉器酒盞，翡翠的碗。

精致的美食一百零八品。

他親自幫著皇太後把起居室的擺件置換了。

不僅如此，上皇還親筆作了賀壽詩。

皇太後眼睛都紅了。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恩寵。

嘉和帝老了老了，終於品出皇太後的好。

卻晚了！

乾元帝前來拜壽。

嘉和帝賞賜太後華貴的壽禮，乾元帝幹不過，專供親情。

乾元帝與小花精夫妻，帶著三子一女，一起吟唱了乾元帝親筆書寫的賀壽辭賦。

相當於彩衣娛親。

然後，水楹水清水潡水澤水渭水淮幾個跳了麻姑獻壽。

水楹水清水潡水渭水淮水澤幾個裝成蟠桃樹。

水清摘桃子獻夀。

水楹幾個聯手搞怪，不等水清跳到摘桃，幾棵仙桃竟然活了。

蟠桃樹跑到皇太後跟前，拜壽獻桃。

大家樂了。

水清氣得跺腳：“你們不講規矩。”

嘉和帝皇太後笑得直飆淚。

皇太後的生辰之後，王氏再次遞牌子。

小花精沒有允準會親。

聖母皇太後的孝期還沒過。

她身為嫡親的媳婦一次一次的會親，這就是犯忌諱。

乾元帝心裏豈能舒坦？

今日不發作，以後會不會？

當晚，小花精就跟黛玉聯絡，詢問王氏遞牌子會親的始末。

結果，依然是薛家的事情。

薛寶釵出宮後，又想跟奉國將軍結親了，讓小花精給水氏遞話。

小花精很是惱火：聖母皇太後的孝期，慣例是民間三月不能成親。

德妃卻是慘死。

乾元帝下旨說得是民間一年之內不能婚嫁。

這個時候非要說親，即便是私下進行，通政司是吃幹飯的嗎？

這是嫌命長！

這一回，小花精沒有給祖父遞話，而是直接給三舅舅王子騰遞了信。

王子騰氣得腦瓜仁兒都疼了，讓夫人上門把王氏教訓一頓。

然後，薛家三口被王子騰疊吧疊吧直接讓人押送去了福建，交給王熙鳳的親爹王子勝管制。

王子騰告訴王子勝，若是薛蟠不聽管教，就拿他的名刺，把薛蟠交給靖海侯，讓薛蟠跟王仁一樣去史鼎的破虜軍，做個大頭兵。

一來可以把他跟薛王氏隔絕開來。

二來免得他也惹出王仁一樣的禍事。

王仁不是自己去當兵，他是因被人忽弄資敵，被刑部判決。

王家交了贖罪銀之後，還發配三千裏，去閩浙臺站效力。

王子騰的脾氣，恨不得打死王仁。

只可惜，王仁跟老婆和離，膝下無兒無女。

王家不能絕後，這才容忍他繼續蹦跶。

薛寶釵的婚事，讓王子勝給進行商業聯姻。

薛家想參股船行，那就用薛寶釵聯姻。

王子騰這般安排，卻是因王仁被忽悠犯蠢，他不可能再掌管軍隊。

故而，準備去福建做官。

乾元帝為了打擊倭寇，準備在福建重啟船舶司，讓王子騰去主持。

這事兒乾元帝已經給他透底了，等九月萬壽節後就會論功行賞。王子騰就會被起覆，去閩浙效力，正好就近管轄王仁與薛蟠。

三日後，小花精得到了回信。

黛玉說，王子騰的夫人可是脾氣暴躁，指著王氏鼻子責罵，讓她不要胡作非為，連累兒女姻親。

這話是黛玉美化的說辭。

探春給元春寫了信，詳述了王子騰夫人當時的行徑。

王夫人因為王仁的事受到驚嚇，幾乎是咆哮：午門那些血不夠你醒腦？

陛下的兄弟子侄，手起刀落哢嚓了，族人發配漠北，死傷慘重。

外甥女這個皇後再受寵，她親得過皇家的血脈？

最後還說滿江的水，滿山的樹，讓她要死早點死。

免得活著浪費糧食還禍害兒孫，連累姻親。”

王子騰夫人當時想著要給王氏留面子，讓杜晴探春回避了。

事後王氏痛哭，什麽也不說。

杜晴探春都不知道王氏幹了什麽錯事。

探春對於舅母意見很大。

她覺得母親是賈氏婦，出嫁女，無論做錯什麽，輪不到舅母指手畫腳。

再者，舅母說話不該這麽惡毒苛刻。

小花精捏碎了信箋，讓黛玉傳話給探春，讓探春去一趟舅舅家，詢問一下始末。

探春很聰明，學什麽都很快：知書達理，懂得進退。

格局尚且不知。

小花精想通過這次母親的事情，試一試探春的深淺。

探春若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擰不清，今後尋親，就只能低，不能高。

高嫁卻德不配位，會成為另一個王氏。

探春身懷功夫，一旦糊塗起來，會比王氏的危害更大。

為了榮府榮辱，也為了她自己的幸福，只能把她放在她能夠主宰的場地，她才能游刃有餘。

探春這人胸襟很不錯。

三日後，又送了一份信件給小花精：告訴小花精，她已經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質，並且給舅母道歉賠情。

探春很聰明，她還向小花精表示，她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她不該自以為是，沒有調查清楚就胡亂說話，差點誤會了舅母。

然而，探春還是偏向母親，怕小花精責怪王氏，替王氏解釋：她們是女眷，母親沒有看過朝廷的邸報。

她以為聖母皇太後的孝期禁令是民間百日不能婚嫁，各中有誤會。

最後還承認，雖然是誤會，還是她與母親考慮事情不周全，請大姐姐諒解。

有錯畢罰。

她決定自罰抄寫金剛經三遍，趕在下月十五之前，供奉在觀音佛前，替自己贖罪，替聖母皇太後祈福。

這個探春太敏銳太狡猾了。

小花精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小花精賞賜探春文房四寶一套，禦制佛經一套，禦制香爐一對，迦南香一盒。

這些賞賜要經過司禮監檢查之後才能出宮。

不是享受的東西，哪怕在孝期，也不犯忌。

這事兒到底驚動了乾元帝，詢問為何賞賜那些東西。

小花精便說，上回母親會親說了妹妹要替聖母皇太後抄寫佛經祈福，當時來不及準備經卷。事後忙碌竟然忘記了。

這一次母親遞牌子，她才想起來。

這般算是把王氏二次遞牌子會親的事情，完美遮掩過去了。

皇太後千秋節之後，嘉和帝忽然離開皇宮，帶著太後敏妃、馬尚香母子，以及水潡水澤去了南苑避暑。

皇太後原本也是這個打算。

她是去檢驗惠民署小六局的運行情況，順便避暑。

結果，嘉和帝卻要跟著去攪局。

嘉和帝臨行，還帶走了沈城並五百侍衛。

皇帝出行五百侍衛不算多。

然後，乾元帝親自帶領兩千侍衛隨扈。

返京的時候，只是帶回來五百人 ，給嘉和帝留下兩千人的衛隊。

而且，十三每隔三日會去南苑送給養。

乾元帝每隔一旬去南苑請安。

小花精也是一旬請安一次，卻是跟乾元帝錯開。

皇宮得留人看守，不然乾元帝就會緊張。

皇宮的警衛，已成了乾元帝不能觸摸的心病。

六月中旬。

大周氏前來稟報，看守青寧宮的侍衛稟報，端妃病了卻不肯吃藥。

小花精詢問得知，端妃生病，並非自然生病，而是端妃自個乘著夜半無人，用井水沐浴，然後吹了涼風所致。

這就是故意搞事。

這一回，她學聰明了，沒有提任何要求。

奇怪的是，她不吃藥卻吃飯，任憑身子一天天的衰弱。

小花精便問太醫：“據你們看來，她這般行徑會不會出事？”

太醫道：“短期內不會出事，但是，身子會越來越虛，哪一日又被她找到機會沖井水吹涼風，那就……”

小花精設想各種動機：其一她與乾元帝少年夫妻，乾元帝登基一年，她就病死，乾元帝名聲會受損。

其二，她選擇什麽時機死。

難道九月嘉和帝萬壽節？

她要死在萬壽節，給皇帝添堵？

那樣子胡家會灰飛煙滅。

胡氏尚且不知道胡家嫡枝死絕了，不會這樣破罐子破摔。

不是針對皇帝，就是針對自己這個掠奪的仇人。

從現在到春節，有什麽日子是小花精重視的日子？

七月是賈政的生日，八月初三是賈母。

八月十五是水澤的誕辰。

雖然無論端妃死在何時，都對小花精沒有影響。

但是，小花精覺得她一日一日鬧騰，得給她一次性解決了才好。

這日乾元帝正好去了南苑，小花精抽空便到了青寧宮。

端妃這人十分執著，她竟然搬到青寧宮大殿居住。

她坐在太子的銀安殿上等待小花精。

小花精進門。

她開始瘋笑，笑到咳嗽，一直咳嗽到喘不過氣，這才住嘴。

“本宮就知道，賈瑗你是個聰明人，怕了吧？”

小花精：“我光明磊落，何懼之有？

來此，是跟你談談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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